引 轩车
衣,一盏铜灯。 年近而立的天子立于丹墀之上,眸光遥遥垂落,不知望到了何处。皇后伴坐下首,柳眉紧蹙,抬袖掩鼻道:“乱臣贼子的东西,便该埋在地底发臭。” 皇后冯氏,乃左丞相之女,多年来仗着母族权势与丈夫宠爱,颇为骄横,以至于年富力强的今上,后宫竟不敢有其他美人。她说这话时,口吻亦冷如悬冰,好像对这梁怀桢有着极深的怨恨。 皇帝忽然转头,看了她一眼。 也只是一眼而已。今上的性情宽仁,朝野皆知,就连最亲近的下人,都从未听过他将声调稍稍抬高一些。若非如此,以梁怀桢谋逆大罪,满门抄斩也不为过,可今上竟只是将他夺爵,还保住了他家中妻子仆从的性命。 然而郭文功却看见冯皇后蓦地发抖,连带那满头珠翠簪钗都簌簌地震动起来。一瞬之后,皇后已跌跪下来,双手撑在地面,向皇帝磕了两个头:“妾……妾失言。” 皇帝没有说话,只是摆了摆手,让长御送皇后回宫。皇后捂着脸掉泪,再不敢多言,战战兢兢退下了,这大殿中便骤然陷入死寂。 皇帝往前走了两步,忽而一揽衣襟,便在这箱子前的冰凉地面盘腿坐了下来,一手撑着下巴,像很疲倦,又像很眷恋地望着那盏铜灯。 就这样,不言不动,坐了一夜。 次日,诏书下,复齐王爵号,于宫城西起陵邑三千家,自长安西章城门出,沿道铺设一百四十四盏鲸灯,直入墓底地宫,据说可永世长明。 他要他死于一无所有的黑暗,却又要他永享千秋万代的光明。